一字不提，句句不离（人间观察）

临近年关，顾问公司邀请我去参加一个会。我问是关于什么方面的会，秘书说是关于优化调整的会。我说优化调整什么的会，秘书说是关于人员安排的会。我沉默了一阵子，秘书说，是不是我说的不太清楚？我说不是，你讲的很清楚，我沉默，也不是我不明白，而是我需要思考一下。我刚经过他们公司的前台，就有人叫住我，问我是不是某人，我说是，他说你是负责关于优化方面的吗，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，而他也没有追问这件事，我们就这样，在短暂的无意义的交流之后，擦肩而过。会议开始之前，我能发现很多人的目光正在扫射我，也许是因为我离公司老板的位置很近，也许是因为某些谣言跟我有关，总而言之，在被大家的目光洗礼过后，就在我想说点什么之前，老板出现了。公司老板落座之后，讲了一下开会的主要内容，主要内容就是人员优化调整，在具体进入正题之前，以手势为辅助的方式，介绍了我存在的作用，虽然他们公司的老板说了很多冠冕堂皇的话，但结合一直没有放下的手，大家的注意力始终锁定在我的身上，并且我能意识到，在老板说“是参考该顾问”这个说法之后，大家的目光显而易见的锐利了几分，这让我感到有一种无形的威胁正在迫近，但很快，这种目光的灼热感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，是即将出炉的名单，名单一开始是在我对面的秘书手上，在秘书简单介绍了名单的“由来”之后，作为吸引火力的另一位主角，大家似乎对他的威胁远胜于对我的关注，在围绕着优化调整这个话题的每一分钟，我都能感受到在座之人的焦虑和不安，这种焦虑和不安所传递的情绪弥漫在这间不大的会议室内，尽管老板在旁边是不是开玩笑打趣，但这适得其反的刺激，让那些焦虑和不安，正在生成另一种情绪，那就是厌恶。在这个生成的过程中，我对于那些噪音的源头，无法做出令人欣喜的解读，“优秀的人会自己找到出路，”“公司的问题就是大家的问题，”“真正困难的，是留下的人，”这些让人焦躁不安的噪音，成为加剧厌恶的奏鸣曲，直至最后，秘书将话筒递给我的时候，我才将那些临近深渊的东西，用不算明智但足够有效的方式拉了回来，因为接下来，我大概花了五分钟的时间，说了五秒钟就可以说明白的话：我什么都不知道，一切都听老板的。这个世道大多数不得不存在的废话，都有着一个显而易见的共通点，那就是废话本身毫无意义，只是说废话的过程，是一个必须参与的过程，如果没有废话，但凡有半点“真东西”，那么就会导致从一个漩涡，被强行卷入另一个漩涡，另一个更复杂，更庞大的漩涡。因此，说废话这件事就成了一种求生技能，非必要，不使用。在我准备离开顾问公司时，秘书送我到公司门口，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我，说今天的事辛苦了，我说大家都辛苦了，你没问题吧？秘书愣了一会，我知道他听懂我的意思，正如同他之前问我那般，她需要的不是犹豫的时间，而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说。“我还好，幸亏老板用的上我，”“我没问题。”我点点头，以微笑结束对话，再我转身的时候，其实我很想知道，他说我没问题的时候，是真的没问题，还是问题没严重到必须告诉我的地步，我希望是前者，因为后者太难听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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